2013年5月23日 星期四

發掘砂拉越的歷史(譯作)




R.H.W.里斯博士 
蔡增聰

歷史家所從事的工作, 並不如許多人常想像那樣 ( 如塵埃般 )枯燥乏味, 儘管它總會把你搞得渾身塵積. 對舊文獻與圖片進行無窮的蒐尋, 經常可以體會到宛如偵探查案的情趣及出現一些令人興奮的發現. 在我個人進行有關1946年砂勞越讓渡的研究時, 即有過一段回味無窮的經歷, 其過程本身即可構成一個簡短的歷史.

我首先在古晉著手進行文獻方面的蒐尋工作. 但收穫並不盡如人意. 大部份屬於反讓渡組織馬來民族同盟的文件, 都在194912總督鄧肯.司徒華( Duncan Stewart )被刺後殺為政治部所沒收. 其餘則被那些擔憂被牽連在內的會員所銷毀. 令人痛惜是, 還有一些照片及文件則是被水患與一些不知就裡的親友所毀掉. 唯一得以重見天日的文獻資料是在伊利亞. 峇央( Eliab Bayang )位於實加瑪路老屋所藏文件堆中所發掘的部份, 還有屬於菲利.吉丹(Philip Jitam)個人所有的文獻資料. 這些文件揭露了許多日據時期的事件及砂勞越達雅公會創立初期的狀況, 當時, 上述二人乃該組織的領導人物. 這兩種文件都是在與二人的家族成員的巧遇中所找到的.

說來奇怪, 收藏最多有關砂勞越資料的地方竟是牛津的羅德院圖書館, 該館自前砂勞越官員與布洛克家族成員手中,獲取了大量有關布洛克及砂勞越的文件. 這一切須歸功於已故瑪格烈. 諾伯(  Margaret Noble)夫人的從中安排, 她丈夫是19271937年期間砂勞越石油有限公司的經理. 她也可以說是我研究期間的女恩人. 諾伯夫人向我引介了布洛克家族的成員, 在以威士忌與梳打招待我的當兒還講述了許多奇聞軼事, 而且不斷給予我鼓勵. 多年來,對布洛克歷史的過於專注, 使她對這一方面的認識, 甚至超過於布洛克家族本身. 除卻詳盡無遺的家譜研究工作外,, 她也對從巴澤爾. 布洛克(Basil Brooke )移交給她的一批十九世紀收藏當中無法辨識的書信作了大量的謄抄工作. 巴澤爾. 布洛克是霍柏. 布洛克( Hope Brooke ) 的孩子, 後者在1910曾爭奪王朝繼承權而終告失敗; 巴澤爾的祖父布洛克. 布洛克( Brooke Brooke ) 是詹姆士. 布洛克的外甥, 1863年與其舅父爆發了一場突發性的爭吵後, 被褫奪了王位的繼承權. 巴澤爾. 布洛克所以擁有這批資料, 主要得之於查理斯.格蘭特. ( Charles Grant ) .格蘭特是布洛克. 布洛克的妻舅, 向來認為後者受到不公平的對待, 因而決意捍衛布洛克的繼承權. 諾伯夫人對布洛克.布洛克也是寄以同情的, 但她原先計劃撰寫的一部有關布洛克. 布洛克悲劇一生的書, 卻始終沒有落實.

我們在諾伯夫人美達法寓所的客廳作了多次愉快的長談. 偶爾, 阿特. 諾伯( Authur Noble )也會參加進來, 穿插了些過去他在美里生活的軼事. 諾伯是一位傑出的地質學家, 在前來婆羅洲以前, 中東許多地區的油田, 大部份都是經由他領導下所開掘的. 諾伯夫人與多位布洛克家族成員非常熟稔,她在斯蘭德學校接受教育, 是一個才氣橫溢的畫家, 曾為維納. 布洛克及其弟伯特蘭(Betram(端慕達 )畫過生動的肖像. 她雖然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人, 但對本身所強烈不認同的人, 也會作出一些尖刻的批評. 「王妃( 絲薇亞Sylvia) 是一個怎樣的人? 」有一回我問她. 「王妃嗎--- 」她吸了幾口煙, 停頓了下來「 拉妮像極了一隻猴子 ,「不對,媽」, 她上了中年的女兒打岔了進來「一隻漂亮的猴子! 」雖然維納和伯特蘭兄弟倆因讓渡問題而關係疏遠, 而諾伯夫人亦曾積極推動報章宣傳以爭取廢止讓渡; 但她卻與這兩兄弟保持同樣良好的關係. 她似乎怪罪絲薇亞唆使維納與安東尼( Anthony) 對立, 而且說服了他放棄了砂勞越. 她對絲薇亞的近作《 獵頭族的皇后》作出嚴苛的批評, 「王妃具有逗樂的天份」, 她告訢我, 但卻是一種經常用以損人利己, 且常不惜歪曲事實的不負責的天份. 雖然消磨在砂勞越的時間不多, 但她還是有意利用婆羅洲的異風殊俗的背景來達到她在社交及著述方面的目的.

諾伯夫人在我19787月離開英國後不久逝世, 其丈夫隨後也相繼離世. 她留給人們最大的懷念莫過於收藏在羅德院的大批布洛克文獻, 藉著其堅韌不拔的努力及社交手腕, 說服了許多布洛克家族成員將這些資料捐獻出來, 以便得到妥善保存. 這些資料都仔細的由羅德院前任檔案管理員派森. 恩姆森( Patience Empson ) 小姐加以編類,丹羅勳爵( Lord Tanlaw)的「砂勞越基金會」則支付了資料維護工作及裝訂的經費. 國家手稿委員會為羅德院出版了資料的總目, 砂羅越博物院收藏有總目的贈閱本. ( 丹羅爵士, 塞孟. 布洛克. 馬凱(Simon Brooke Mckay )是維納的孫子. 砂勞越基金會的前身是砂勞越拉者基金會, 乃維納於1930年設立以贊助其白人官員子女的教育. 現則用以贊助少數砂勞越學生到英國接受大學教育. )

羅德院之所以被諾伯夫人挑選為布洛克家族文件的收藏所, 主因是之前它已透過牛津大學殖民地檔案計劃從若干退休英國官員手中蒐集了一些砂勞越方面的資料. 這項計劃目的原本僅是蒐集非洲殖民地前任英國官員所藏的書信及文件, 但在徵集的過程中也接收到不少前殖民地如: 菲濟, 馬來亞, 新加坡及婆羅洲的資料. 羅德院, 實際上是羅德信託基金會的總部, 這個信託基金會負責管理許多著名的獎學金, 而且長期來利用此處舉行正式宴會以款待學者. 它的圖書館與檔案處是受牛津大學波利安圖書所管轄, 儘管如此, 羅德院的圖書館主任向來都享有很大的自主權. 甫於去年退休的F.E.李斯(F.E.Leese ) 先生對他所專攻的非洲特別感到興趣. 雖然如此, 他仍然很重視有關砂勞越及布洛克資料的收藏工作, 而且成功的爭取到經費以用在推行上述資料的完整編目及保存工作. 他慷慨的允許我使用地下室書庫, 讓我從倫敦來此處作短暫拜訪時, 能免以干擾的集中於我的研究工作.

雖然我的工作大部份都在羅德院和公共檔案局,但我也對居住在鄉區的退休的砂勞越官員作了多次的探訪. 儘管大部份無法提供我文獻性質的資料,但他們所追述的故事, 有時候對我有很大的幫助且經常都是饒有趣味的. 偶爾, 他們會記起一些原已淡忘的非常重要的文件. 有一次我到B.J.C.( 外號彈丸 )史蒲衛(B.J.C.Spurway) 位於索塞克斯, 彼得菲爾德附近的舒適住所去登門造拜訪. 在修茸整齊的草地一角, 一頭惡狠狠的公知更鳥正與著一頭企圖侵佔它地盤的喜鵲對峙. 史蒲衛告訢我, 他和妻子將大部份時間消耗在垂釣與鳥的觀賞方面. 1923年甫從大學畢業的史蒲衛首次踏上砂勞越的國土, 1939年維納. 布洛克委任他為私人秘書.1941年他成為砂勞越志願團的一名軍官, 隨後經過一段刺激的森林長途跋涉, 他逃至荷屬婆羅洲的坤甸. 19644月他隨維納. 布洛克回到砂勞越並擔任森林總監直至1952年退休為止. 在往後的歲月, 他經常到維納倫敦的寓所去探訪, 維納在那裡過著近乎遁世的生活. 正當我們談到維納及讓渡事件之際, 史蒲衛忽然走回屋內, 回返時拿著一個褪色老舊的藍色吸墨台. 他神氣的宣佈, 這就是維納於19465月用以簽署讓渡書的墨台.史蒲衛一直把它當作重要的物件留作紀念, 此時他將它轉贈予我. 我向他追詢何以維納會決定將, 由布洛克家族統治逾百年的砂勞越讓渡出去. 從存藏在史蒲衛窗台上的賬單及文件堆中, 一封維納1960107所寫的信中終於找到答案. 在信中維納寫道: 「當我在『六四』年放棄砂勞越時, 遭受了無數的批評, 但我完全是出於好意, 因我對彼得沒有信心, 而且當我父親年邁老朽時, 我從他那裡看得更多. 砂勞越不適合年老或步入衰老的拉者的--. 」我早已經常聽聞維納不喜歡或不信任其侄兒安東尼( 家人或朋友稱他" 彼得 " )是促成其不將他列為拉者繼承人的其中一個主要因素. 在讓渡課題出現前, 他們之間至少曾發生過兩次激烈的爭執. 然而, 與他的父親和舅公不同, 維納並不是一個經常寫信的人, 過去我從未發現過他以任何的文字形式表達對讓渡的看法. 寄給史蒲衛的信提供了我部份証據以支持原本有待証實的傳言. 由於史蒲衛不願割愛, 我只好將信的內容抄入筆記本中. 數年後他逝世時, 這封信很可能已被毀棄.

還有一次, 我碰到一位與維納很親近卻未涉足過砂勞越的人士. 1945年伊芙琳(Evelyn)( 莎麗Sally). 霍塞夫人到位於倫敦政府辦公區的米爾朋克的砂勞越政府辦事處上班. 這個機構在1912年由查爾斯. 布洛克所設立, 以照顧砂勞越在英國的商業與政治利益, 並且負責為砂勞越的行政部門招募新的人員. 讓渡以後, 維納和其擁護者與其他布洛克家族成員之間形成的嚴重分歧, 這些人認為他「 出賣」及背叛了砂勞越人民, 自此, 維納梵恩納便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 除了到馬場外, 他甚少走出肯辛頓的居所, 看賽馬向來是他最大的嗜好. (實際上, 甚至流傳一種說法: 他為了能趕返英國觀看一年一度的大賽馬會, 19465月的讓渡儀式被迫草率完成. 維納也是一個電視迷, 他經常要霍塞夫人邀請一些知名人物與他會面. 美國黑人民歌手佐斯, 懷特( Josh White )即接到這種突如其來的邀請以謁見砂勞越拉者陛下. 除了安排他的社交, 霍塞夫人也協助維納的書信往來及處理繁雜的財務. 在維納在世的最後兩年, 他成了一個全然與外界隔絕的人, 此時霍塞夫人還須幫他修剪頭髮及指甲. 她為他安排的最後一次社交活動是與其弟伯特蘭共進午餐, 當時為1963, 距離因讓渡事件導致兩人的絕隔, 已近達廿年. 可是兄弟倆的團聚卻因維納逝世而始終沒有實現. 維納死後, 霍塞夫人成為他遺產的執行人. 與一般人所知相反, 維納並未從英國政府那裡獲取一百萬磅的賠償金. 實際上, 他所得到的僅是砂勞越政府的養老金, 以及由其父於1912年設立的砂勞越國家諮詢委員會信託基金中所撥予的十萬磅資金. 扣除稅務後, 大部份都交予住在巴巴托斯(Barbados)的王妃絲麗亞, 還有他的兩個女兒. 維納的遺囑幾乎未留下任何東西. 當我在霍塞夫人舒適的農莊住宅, 邊啜著茶; 邊聽他講述這些故事時, 一樁奇特的好運突然降臨. 最初, 在電話中與她聯絡時, 霍塞夫人告訢我, 她可能無法對我的研究提供多大的協助. 然而經過一個鐘頭的晤談後, 她忽然記起在樓上還有一件藏著某些舊文件的手提箱. 聽到這興奮的消息, 我簡直是飛奔上樓將手提箱拎了下來. 人們常把寶藏想成是無數裝有金幣, 珠寶一類的箱子. 對一個歷史家來說, 褪色的舊書信及日記冊同樣足以引發內心情感的澎湃與激動. 手提箱裡藏有許多個文件夾, 內裡都是與讓渡及其他砂勞越事務有關的文件, 這些原本是保留在米爾朋克的辦事處裡. 當辦事處在1946年關閉時, 所有藏在該處的1912年以後的文件都被殖民地部銷毀. 碩果僅存的這一部份, 乃賴以霍塞夫人為維納私人秘書的關係才得以保留下來. 除了這些以外, 還有其他的寶藏. 我在一件大信封裡發現了維納戰前政治秘書, 吉拉德. 麥伯蘭( Gerald Macbryan)初到古晉作了一次隱秘的訪問, 所帶回來的全部文件. 這些有拿督巴丁宜( 阿邦哈志阿提拉 )與其他拿督簽署的文件, 是麥伯蘭打算用來說明砂勞越人民贊同維納將國土割讓予英國的憑據. 其中一份文件是由華人社群領袖所簽署. 之前在古晉我即聽聞到許多有關麥伯蘭如何運用一些伎倆以取得這簽署的傳聞. 一些人說麥氏以要提控這些拿督在戰時與日本人勾結作為要脅. 另一種說法是他們都受麥伯蘭蒙騙: 被告知這些信件只是祈請拉者返回砂勞越. 實際上, 所有的文件都蓋有立法議會與最高議會的官印, 授權維納割讓砂勞越, 並從砂勞越政府歲收中撥出一筆十萬磅資金以設立一項由麥伯蘭負責管理的砂勞越國家信託基金. 他將基金視為是對讓渡的一種交換, 因有關資金的利息將用以資助砂勞越本地的學生赴英國深造. 碰巧這些文件被揭露出來., 安東尼. 布洛克與他的父親, 還有一些朋友將麥伯蘭的訪問及不可告人的動機揭發並加以宣揚.處於尬尷境地的殖民部被迫將割讓課題交回兩個議會, 以開會討論的合法形式進行表決. 這些文件對我而言價值非凡, 在從夏斯里梅回返倫敦的火車上, 我幾乎為自己的好運而暢懷大笑. 次日, 在樟則里路複印這些文件時, 發現文件當中還包括一些由維納母親王妃瑪格烈( Ranee Margaret )寫給他的一些有關伊斯卡. 布洛克--德金( Esca Brooke-Daykin)的信件. 這些信件証實了伊斯卡( 或伊塞卡Isaka )這位在1926年因爭奪拉者繼承權而引起一陣轟動的人, 確實是查爾斯. 布洛克在1867年在成邦江與一位馬來女人所生的孩子. 當時查爾斯還是愛莉絲堡的駐劄官. 最近已揭露與他結婚的馬來女人為達揚. 瑪斯蒂(Dayang Mastiah), 她是查爾斯摯友, 著名馬來領袖阿邦安因(Abang Aing ) 的義女. 雖然擁有由溫杜( Undup)福音宣教會教士威廉. 柯斯蘭( Willian Crossland)所簽發的出生與受洗証明書, 但伊斯卡仍然無法証實其合法的身份,他的訢求也沒受到理會. 有趣的是1946年他又露面要求給予他, 因讓渡所應獲得的的賠償.

諾伯夫人也介紹我與安東尼. 布洛克的妻子卡特琳(Kathleen Brooke )認識. 戰前她曾跟隨安東尼到砂勞越去, 當時安東尼正擔任縣長一職. 卡特琳是一個討人歡喜的人, 她有一批相當吸引人而與布洛克家族有關的收藏品. 在我第二次拜訪她時, 她允許我抄錄一系列由安東尼寫給她的信, 最早的可以追溯至三十年代末. 這些信件使我對安東尼與他伯父之間的關係的決裂, 還有安東尼認定本身在砂勞越所應扮演的角有更深一層的認識. 其他包括19471948年當她在砂勞越進行廣泛走訪時所寄回來的書信及報告. 那次訪問是在砂勞越總督決定( 殖民部作為後盾) 不允許安東尼在讓渡後回到砂勞越後, 由安東尼與他的法律顧問威廉. 查爾斯克洛克(Willian Charles Crocker )所共同策劃進行. 我在她靠近艾里路的美麗喬治式屋子, 採光充足的客廳中, 度過許多愉快的下午; 邊打著字, 邊輕啜著雪利酒及聆聽她所講述的故事.

19787月當我重返倫敦, 以便為計劃撰寫的一部書蒐集更多有關讓渡的資料, 結果卻涉及了一批隱藏著, 數量更為龐鉅的布洛克與砂勞越檔案資料的發掘. 這裡僅將這奇特的故事作簡扼的陳述: 伯特蘭. 布洛克在倫敦西邊的威橋有一幢老屋,已售給一個產業發展商, 廢置著的屋子正等待拆毀. 有一天居住在附近的建築師的一對子女, 正好在那兒玩耍, 看到地板上散落著無數貼有砂勞越郵票的信封. 喜愛集郵的他們, 便將信封帶回家給父親過目. 為父者發現信件都是寄給布洛克家族成員,他認為內容必然是很重要, 於是親往屋子那兒, 搶救了大批的書信及其他文件. 餘下的隨後被發展商取去, 他看中明信片並將它收藏起來. 那名建築師後來聯絡上史蒂芬. 藍司曼爵士. 史蒂芬爵士(SirSteven Runciman )是《白人拉者》>一書的作者, 這本書向來被視為是標準本的砂勞越歷史. 幾個星期後, 在阿丹納俱樂部共飲咖啡時, 史蒂芬爵士向我稍微透露一些布洛克的文件經被發現. 他覺得有義務對這些資料收藏的所在保密, 因為這些資料所有權屬誰, 仍然還未能確定. 然而在我的催迫下, 他終於透露發現這些資料的是一名住在威橋的建築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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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握了這點丁的訊息, 我打了一通電話給安東尼的姐姐布洛克安妮. 布萊安女士(Anne Bryant) ,我前次到倫敦曾與她見面. 她推測建築師應當就是她過去居住在威橋時的鄰居詹姆士, 托森先生. 她的推測的果然正確, 接著她立即安排與卡特琳聯袂到威橋向托森取回這些文件. 與此同時, 我聯絡了那位發展商並前往康伯利他家中會晤. 在他的車房中, 他讓我檢視從威橋帶回來的幾盒文件. 除了明信片外, 他也對一些人, 如蒙巴頓勳爵(Lord Mountbattan) 的手跡深感興趣, 蒙巴頓在戰前即已認識安東尼的母親. 他顯然認為收藏的物件具有商業的價值, 當我提議以五十磅的代價買下全部的文件,他欣然答應. 實際上, 在我提著資料登上布萊安女士的寓所前, 他還載送我到肯辛頓以讓我兌現旅行支票後付給他錢.

在布萊安女士的寓所, 這批資料與托森早先收集的重新歸在一塊, 很快我就發現它們皆屬於安東尼.布洛克個人的文件, 於是即刻以電報與他聯系( 當時他身在美國 ), 並獲得他應允, 讓我抄錄及複印我所需要的部份. 接下兩個星期, 利用布萊安女士所提供的方便, 我在她肯辛頓的寓所, 瘋狂的區分及抄錄這些文件. 在一間圍繞著布洛克家族成員肖像及砂勞越紀念物, 且可以俯視在布蘭頓路上熙來攘往來的形形色色都市人群的房間, 我渾然忘我的投入了工作. 唯一能偷閒的時間, 即是到附近酒吧匆忙吃一頓的中餐或晚餐的那一刻. 文件的時間上溯至二次也界大戰前, 安東尼初抵砂勞越至到1950年代當他先後積極參加道德重整運動與自由黨為止. 這些資料顯然是儲藏在他父親威橋家樓梯下邊一間收藏掃帚的小室, 過後即棄留在那兒廿年而被遺忘. 其中有好大部份乃安東尼與其父親討論讓渡的通信, 還有許多是維納. 布洛克在1942年和麥伯蘭企圖回到被日軍佔領的砂勞越不果後寫給伯特蘭的信. 由於維納的文件存留下來數量極少, 因而這些文件的發更加令人振奮及具有用處的. 參雜在文件夾中的還包括有砂勞越政府委員會的紀錄,這個戰時流亡政府組織從1943年始由安東尼.布洛克負責領導, 及至19459月被維納突然宣佈解散為止. 其中最重要的要算是一個收藏有由兩個反讓渡組織, 砂勞越馬來民族同盟與砂勞越達雅公會的成員所寫給安東尼及其姐姐安妮的書信的文夾件. 在這些自1946年初即開始往來的書信中, 一些包括莫哈末. 佐哈里阿南(Mohd. Johari\Anang), 莫哈末. 瑪末諾(Mohd. Ma'amon Nor) ,蘇海里. 賓馬拉耶(Suhaily bin Matlayier ), 羅拔. 吉丹( Robert Jitam ), 愛德華. 布蘭達( Edward Brandah ) 等對組織的反讓渡宣傳與及內部政治運作提出了詳細的報告. 由於上述的發現, 我才得以撰寫有關上述宣傳活動的報告, 以及馬來民族同盟, 這個顯然為砂勞越首個政治組織的歷史.安東尼. 布洛克的文件後來被送往羅德院與其他大批相關資料收藏在一起.

有關我對讓渡所撰的報告( 最近由牛津大學出版社以《 布洛克之名: 砂勞越白人拉者統治的結束》>的書名出版) 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了這些書信, 尤其是端哈志瑪末的(Tuan Hj. Ma'amon Nor), 端哈志瑪末將許多時間及個人財力投入在反讓渡活動上.可以清楚的看出反讓渡份子不單純是布洛克的效忠者. 他們把砂勞越視為一個獨立國家, 拉者所擁有的地位是代表著人民的意願的. 保留布洛克王朝的統治是確保砂勞越能維持其獨立地位的一種手段,然而, 十分清楚的, 這並不意味著是對拉者統治地位的永久承諾. 1941年所頒佈的法令及日本的佔領喚起了人們對民眾參與政府管理的期望, 而布洛克統治的存在始終無法對這種的期望作出反應.反讓渡份子因而基本上可以說是是民族主義者, 而安東尼. 布洛克及拿督巴丁宜僅是被他們當著是有名無實的首腦.

1981, 我拿了首半年的六個月的研究假期, 回到牛津, 又接觸到三種十九世紀的砂勞越資料. 第一種是一批超過三百封, 大部份乃由是F.T.麥陀爾主教( Bishop F.T.Macdougall ) 與他的妻子海麗蒂( Harriette)1848年至1868年期間所寫的信件, 當時麥陀爾是婆羅洲教會的主持人, 該教會是在詹姆士. 布洛克的邀請下設立的. 在這批資料中還包括九封第二代拉者查爾斯. 布洛克在1870年代所寫的信件, 還有一些文件及與婆羅洲教會有關的小冊子. 此外, 還有一篇由一名宣教工作者茱麗娜. 威廉斯小姐( Juliana Willians) 所寫的追憶詹姆士. 布洛克的傳記, 在華工事變前她曾在古晉待了一年的時間. 這批收藏品是羅德院從本地一名書商所收購得來, 他大概是從居住在附近的麥陀爾一名已年邁的後裔手上收購過來的,大部份的收藏品都已朽壞不堪, 亟須加以修復.

我深切感到失望, 海蒂麗的水彩畫沒有出現在這批收藏品當中. 我在砂勞越博物院曾看到好多由當時的院長湯姆. 哈里遜( Tom Harrison ), 大約在1966年到溫徹斯特拜訪麥陀爾的一名後人R.C.特納牧師(Rev. R.C.Turner), (在那兒, 很湊巧的, 人們正在教堂紀念儀式中追悼主教 )所翻攝下來的圖畫. 過後特納牧師便離開人世, 僅留下一名兄弟法蘭士. 麥陀爾特納( Francis MacDoudall Turner ). 我追尋到徹基斯特去探訪他. 他曾是劍橋大學的一名教師, 也是富有天份的音樂家, 他的臉部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 因其所駛隸屬皇家飛行部隊的戰機撞毀而遭受嚴重毀損. 見面時, 他已達高八十四高齡且身體幾乎完全癱瘓. 他在基斯特是由一名曾擔任其家庭女工, 幾年前已與他結婚的女士照拂. 其住屋幾乎全被麥陀爾與特納家族所收集的書本及圖畫所充塞. ( 主教和海麗蒂的次女艾蒂. 麥陀爾嫁給伊斯靈頓主教查爾斯. 享利特納 )我獲得他們同意翻查一台鑲嵌著珠貝的老舊印度櫥子. 在裡頭我發現了一束主教與海麗蒂所寫的信件及一個藏有海麗蒂寫給他們的長子查理的信的皮包. 查理在1854年他九歲時死於英國的寄宿學校. 為了悼念查理, 海麗蒂寫了一系列感人的信, 並冠以《 來自砂勞越的信: 寄給一個孩子》的書名,於同年出版. 在查理用以收藏其慈母寄來信件的皮包, , 還有數封查理用自己斗大字體所寫的信, 此外, 還有一首在他死後, 海麗蒂所作的詩歌:

          查理, 查理, 你當真走了?
          從媽媽寵愛的擁抱中給奪走
          難道從此無法
          再讓我輕吻那笑靨?
          噢! 查理, 教我如何禁受起
          我兒離去如斯的早
          我原想有生之年
          你將為我心窩的慰藉

儘管這首詩歌的風格, 從我們現在的眼光看來, 或許略嫌形式化, 而且內容過份拘泥於陳腐的感傷,但應有助她紓解失去長子的悲痛. 在古晉她曾經遭受多次的流產, 而且至少有五個孩子早殤.在另一個抽屜, 我找到了我所期望的--一捆的水彩畫及素描. 這當中包括有1840年代末教會住所, 教堂及老巴剎的原版畫. 這些構成了《 來自砂勞越的信》>一書中蝕刻畫的主要部份. 另一幅圖內容是一1848年左右的納閩, 還繪出詹姆士. 布洛克, 其秘書史賓塞. 聖約翰等人的住屋. 在房間的牆上尚掛有由海麗蒂在其古晉住家及山都望度假小屋所作的約六幅裝裱的水彩畫. 從歷史的角度來看, 最令人感興趣的還是一幅描繪1840年代末或1850年代初古晉及砂勞越河的全景圖, 這幅畫清楚的描述了整個市鎮的形貌. 因特納先生身體的狀況, 我必須佷大的勁才能理解他的說話, 他告訢我所找到的信件可以送往羅德院與麥陀爾的收藏一塊保存; 至於未經裝裱的圖畫與素描則可以送往古晉的主教屋和那裡原有的海麗蒂作品一併收藏. 他還送了我一疊海麗蒂所用過的畫紙及一張在1880年代, 主教與海麗蒂及他們的長女瑪( 瑪莉 )在退休後威特島的住屋所合拍合照片, 以作為留念.他似乎很感動, 人們對他的外祖父母會感到興趣,何況他還是唯一活著的後人( 除了一名長姐以外 ). 非常有趣的是她的妻子在他母親艾蒂, 四十年前病重時也曾照料過她.

在基徹斯特逗留之時, 我也花了一天的時間檢視一批包括信件, 備忘錄等類的一千多份文件, 這是基徹斯特國會議員約翰. 艾爾史密斯(John Abel) 的收藏品, 1850年代他與詹姆士. 布洛克站在同一陣營對抗詹姆士在國會的批評者. 這批資料收藏在基徹斯特的西索塞克斯檔案局, 我是從一個古晉朋友所寄來的婆羅洲紀事報上的一篇文章中獲得訊息. 在西索克塞克斯高等教學院讀書的一名砂勞越學生達吉. 星山霍和珍妮. 布朗小姐從他們講師那裡獲知有這批資料, 隨後依據批資料完成了一篇研究報告以作為他們的學校課業. 雖然, 大部份的資料都與詹姆士. 布洛克和他的長甥布洛克. 布洛克(Brooke Brooke)之間的爭執有關,  但也有一些令人感到興趣的發現. 其中有一篇很長及詳盡的有關華工事變的報告, 是由受聘於教會的一名教師丹尼. 奧文( Daniel Owen )所寫的.

另一批布洛克的資料是在劍橋的丘吉爾學院的檔案室發現, 屬於里金納. 布利特( Reginald Brett) 或伊塞勳爵所的遺下文件的一部份. 塞勳爵是英王喬五世的私人秘書, 她的女兒絲薇亞於1911年經過一段漫長的追求後嫁給了維納. 布洛克, 第二年, 當絲薇亞第一次訪問砂勞越時, 便引發了維納與其父之間的嚴重爭吵. 查爾斯始終反對項婚事. 他擔憂維納會落入伊塞勳爵和他的殖民地部, 還有那幫資本家朋手中, 他深信這幫人正處心積慮的要攫取砂勞越. 王妃瑪格烈對絲薇亞亦沒有好感,但卻寵愛伯特蘭的妻子格萊蒂絲( Gladys ), 她是漢利與潘默餅乾公司的財富繼承人. 查理斯甚至考慮過褫奪維納的繼承權, 而以伯特蘭取代之, 但最終妥協, 但卻給予伯特蘭在國家政府中扮演一個永久性角色. 同時他採取了各種方法力求防止維納將絲薇亞帶來砂勞越. 1912年初維納堅持將絲麗亞和其兄奧里弗( Oliver )帶返砂勞越時, 查爾斯頒佈一項公告, 授予伯特蘭在抵砂勞越時接受最正式的的禮炮迎接. 維納被這項舉動所激怒, 威脅要離開砂勞越, 除非這項公告被取消. 當拉者堅持不退讓, 維納一行人提前離開古晉. 奧利弗寫信通知其父, 當一行人抵達英國時維納又提供清楚說明. 伊塞勳爵打算透過其好友殖民地大臣李維. 哈克( Lewis Harcourt )向查爾斯施壓, 然而, 爭執最終還是藉著絲薇亞向老拉者行使交際手腕而得到修彌. 儘管如此, 查爾斯仍然按照原訂計劃在倫敦成立一個砂勞越國家諮詢委員會, 且委任伯特蘭為主席, 以監督砂勞越政府的開銷及注意維納的舉止
.
我獲得伊塞勳爵孫兒的允准以檢視丘吉爾學院的收藏, 很欣喜的找到一套裝有與1912年事件有關的全部信件的合訂本. 在這一批妥善收藏的信件中, 有一兩封是奧里弗寄自古晉,敘述他在那裡的生活及發生在拉者與維納之間的事故. 雖然他對查爾斯總是諸多挑剔, 但他對布洛克的統治及其妹婿卻作了諸多讚美, 維納充滿魅力的威信與其吸引人的特點使他獲得了許多的尊敬與愛慕. 奧里弗認為查爾斯和拉妮低估了維納勇氣與才幹. 在一封1912611寫給其父的信中透露:

          以他所擔任的職務來看, 他是一流的, 任何注意看他在這方面的表現的人, 包括我在內,    
         都 可以看出在他行動範圍內, 他從不欠缺勇氣及能力. 他了解這個國家, 他懂得如何去  
         贏 取土著的愛戴, 他懂得應付所出現的難題. 我一直小心的對他加以觀察, 而如果我是一
         名評鑑人, 我將說他是一名天縱的明君. 我再找不到其他更適合管理砂勞越這個國度的人  
         選. 在處理白人或土著的事務時, 我沒有見過他犯上錯誤, 我無從了解, 他是如何令他人對
         他產生敬畏與愛戴.

上述事件看來只不是一場家庭糾紛, 但從伊塞勳爵與其友人「盧盧」哈克的書信往來, 可以清顯示在早於1946年許多, 英國政府即很想主控砂勞越的事務.

在劍橋我趁機到馬達蘭學院圖書館去觀賞諾伯夫人作的維納肖像, 維納與伯特蘭都是這所學院的學生.從某方面來說, 末代拉者是一位極其羞怯的人, 他厭惡繁文褥節, 諾伯夫人必須費了許多勁才說服了他坐下來作一幅肖像. 雖然這樣, 他堅持要穿上一件高圓翻領的套衫及一件普通的長褲, 使肖像成為一件灰白單調的作品, 唯一可見到的色彩是來自他那紅潤的臉色. 然而, 肖像最有趣的一個特點還是那一對眼睛,乍看似乎穿透或越掠觀畫的人. 維納的一隻眼睛看來有斜視毛病, 這是其眼睛缺乏集中點的緣故. 在玻璃框中展示的許多砂勞越紀念物, 還包括大衣背部飾有舊砂勞越羽飾的維納的全套禮服及( 最奇異的 )一包從查爾斯創設於1860零年代的馬當咖啡園取來的茶葉. 上個正月, 我冒著季風雨走上馬當山, 一直到興都廟那裡去看山坡上遺留下的咖啡與茶園. 唯一餘下的是積成一塊略嫌高聳的石堆, 這是用以保護植物以防被水沖去. 在廟的上邊, 是查爾斯為紀念在意大利阿爾卑斯山一次假期所建的避暑小屋「法隆蒲羅沙」的所在, 但目前已是蔓草叢生. 小屋是在多年前被拆毀, 其材料則用來在馬當山下修築一所學校.

在羅德院的最後幾天, 正當要收拾行裝前,偶然讓我在圖書館總目錄中看到一份「婆羅洲收藏」的索引. 我呈去了一張索閱單, 在我桌上傳來了六大冊的珍本砂勞越冊子, 這是經由休羅( Hugh Brooke Low ) 所蒐集得來的, 他是於1848年在倫敦出版的權威性著作 《砂勞越 》的作者, 羅原本是一個科班出身的植物學家, 在擔任殖民地部秘書及駐守納閩的婆羅洲英國總領事前, 他曾隨詹姆士. 布洛克工作過. 1929年羅德院所收集的他個人收藏的索引中, 他列入Hikayat PenglimaNikosa 1876 . 這是一份廿八面長的查威文小冊子, 我複制了一份即將它置於腦後, 及至我回到摩杜大學才將它交給同事菲利. 湯瑪斯博士( Dr. Philip Thomas)過目. 菲利曾隨美國和平團在砂勞越度過一段日子, 曾自修查威文使他有能力拼寫及翻譯拉卡威文. 賓尤索的( Rakawi bin Yusof )的小說《砂勞越的茉莉 . ( 最近由吉隆坡的語文出版局正式出版 ). 他對我的發現深感興奮, 立即要著手進行翻譯. Hikayat 証實是於1876年在古晉出版, 作者是一名米南加保學者沙哇. 賓阿都哈密( Shawal bin. Abdul Hamid ) 此人最初受聘為詹姆士. 布洛克的馬來語秘書, 後轉任布洛克官員馬來來語教師. 這是目前可知最早的一部砂勞越文學作品, 其內容與重要性經在上一期的《 砂勞越公報 》中被加以敘述.必須趕緊補充的一點是我所進行的文件蒐尋過程, 並非全然順遂. 一些所知流落在私人手中的信件, 倘非已經失落, 就是遭受損毀, 其餘的則無從追查. 其中一例是一批由威利. 比里登( Willie Brereton ) 所寫及收到的信件, 比里登是詹姆士. 布洛克的一名年輕官員,1854年因患痢疾, 死於斯卡蘭. 我是在1975年從公共檔案部的一份殖地官員檔案中, 初次獲悉這批資料. 威利的的侄兒菲利. 比里登牧師(Rev. Philip Brereton)把一部份信件寄給在殖民地部工作的朋友, 以徵詢他對出版這信件的看法. 這些信函包括詹姆士. 布洛克寫給威利的叔叔C.D.比里登牧師, 關係到設立婆羅洲宣教會事宜, 還有給威利本人的信,信中提出拉者的一些建議及闡述對治國的觀點. 「我認為這批收藏透露了」在信上他寫道「拉者如何對待他一名年輕官員的方法, 這名年輕官員被他委任治理居住著擁有很嚴重海盜背景的馬來和達雅兩個族群的地區, 而且煞費苦心的希望能令他銘記他的原則與意見」. 1943年清楚顯示已決定要將信件歸予原主之前, 一名殖民地部官員寫了一篇簡短有關拉者信件的報告, 概述了信的內容, 並引述了部份內文. 部份詹姆士所給予威利. 比里登的意見包括重提了徹斯特勳(Lord Chesterfield)寫的著名的給他孩子的信, 同時傳授了如何在當時局面不穩的斯卡蘭( 185127) 保持政治上控制, 拉者當時剛委任威利為該地區駐劄官:

                倘使你碰見一個邪魔, 若情況需要便向砂勞越( 譯者按: 指古晉) 求援,
                然後與之週旋及至你獲得支援. 撤退而不要力拼, 撤退仿若僅是短暫時間,
                不要企靠運氣, 那恐怕千載都難逢. 不要揠苗助長, 對樹木或政府而言
                 , 任其自然茁長是最好的. 按你人民的意願設立政府. 這些意見對您應已 
                足夠. 最重要的是發揮你寬厚的性情屬性宛如灌木成長, 需要的是修剪而
                並非砍伐它.

這些在1943年由菲利. 比里豋收藏的信件及文件最終下落如何, 完全無法知曉. 我成功的與他的侄兒聯絡上, 他四年前在一次巧逢的機會中獲取了大批破損不堪的比里登家族的文件. 但當中找不到我所需要的東西.

去年六月回到柏斯後, 我以為將和屬於砂勞越的事物暫時隔絕一段時日. 詎料, 這種牽連似乎註定是永無止境. 摩杜大學圖書館的其中一名管理員向我透露她是史賓塞. 聖約翰( Spencer St.John 的一名直系後裔, 聖約翰原為詹姆士的私人秘書, 後來成為納閩的英國總領事, 且曾在拉丁美洲有過一段輝煌的外交生涯. 像威利. 比里豋, 查爾斯. 布洛克和一些布洛克其他官員一般, 聖約翰也是婆羅洲家庭的鼓吹者. 特別值得玩味的是查爾斯, 布洛克在《 砂勞越十年生涯》中所持有的看法, 他認為經歐洲人與亞洲人血統結合所生的人可以為砂勞越提供最理想的行政官員. 無論如何, 這值得留待其他文章中去加以論述.歷史家需要文獻以幫助他們去撰寫任何東西. ( 口述歷史自有其存在價值, 但主要不在於資料的提供, 而是提供者所反映觀點. ) . 但許多時候, 更多文獻的發掘也會令人在面對豐富的資料而無從加以選擇. 當安東尼. 布洛克的文件在1978年中出現時, 我基本上已完成論文的校訂而等著出版. 然而, 在毫無選擇的情況下, 我只好閱讀了數量龐大的新資料,並將所需的部份併入我的文稿. 一旦出現新的資料, 歷史家便感覺有道義上的責任必須小心加以檢視, 以觀察它與自己先前對問題看法是否吻合抑或矛盾. 我有時倒希望自已的責任感不會如此的重, 因為它會使研究與寫作成為一種耗時的工作. 蒐尋資料的樂趣背後, 伴隨的是徹底且精疲力盡的工作以將資料過濾成為價值的東西. 重溫我所作的一切, 我不認為還有其他任何東西會比這些更讓我情願投入. 搶救過去使其免於湮沒無聞自有其本身應得的報償.

附記

當我正要完成這篇文章時, 我收到有關法蘭士. 麥陀爾特納先生與特納夫人在118其基徹斯特住屋遭遇火災時罹難的驚人消息.我無法抑制自己去想像那位可憐無助的老人和他衰弱的妻子一同被困於家中火海的情狀. 我對前個六月我在他們家中所度過的忙碌早晨與彼此間的交談, 記憶猶新. 特納不僅是一位傑出的音樂家, 也是知名的學者. 在其客廳中還有一台顯眼奪目的巨大鋼琴. 深感幸運的是我能與他們見面, 並保存了一些信件及圖畫, 但那幅美好的老古晉畫像全沒了. 總的來說, 麥陀爾主教, 海麗蒂及其家庭故事似乎落得一個悲慘的結局. 砂勞越歷史的一章終於落幕.



原載 蔡增聰著《歷史與鄉土》,砂拉越留台同學會詩巫分會 1998, 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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